□ 何春林
捕鱼季的到来,让这个沉闷的夏天重又焕发了活力。
乘着早凉,我找了个借口出来溜达了。室外,阳光明媚却不毒辣,微醺的空气透过斑驳的树影,携带这清晨特有的芬芳——这显然是个极好的清晨,处处透露这沿海城市迷人的倩影。
嘈杂的吆喝声划破清晨的宁静,让平缓的曲调变得喧嚣。我打着哈欠,脚步却是不停的走向市场。“小哥,沙光鱼来一斤?早上刚捕的,新鲜的咧。”路边一个小贩见到我,快步走向前,热情的推销着。我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他手中的鱼,浅褐色呈流线型的身躯,微张的鱼口,瞪大瞋目的双睛,还真有点传说中龙头的样子。而它又长又滑的尾巴被黑色的尾鳍层层包裹,轻轻一摆,水波微微,于是凤尾这个美称又成为形容它的词。
眼前的沙光鱼,勾起了我潜藏在岁月里的美好回忆。
我家坐落在连云港市徐圩盐场新滩工区,在我幼年时,我的爷爷奶奶时常靠捕鱼虾来贴补家用。他们每天早晨不到四点就起身,穿戴上雨靴和雨帽,拎着鱼篓和杆秤,打着手电筒,就互相搀扶着在漫漫黑夜中前行。夏季的清晨是最凉爽的,也是一年里最舒服的时候,我便缠着爷爷奶奶,让他们带我一同去捕鱼。他们拗不过我,但又不愿错过时间,只能无奈的点头。清晨是沙光鱼最新鲜的时候,而夏季则是沙光鱼最肥嫩且产量最多的时节。我乐呵呵地拿着鱼篓,打着手电跟随在爷爷奶奶身旁。悠悠的黑夜一道明黄的光束穿越天际,跨过河水围绕的大桥,直达撒网的彼岸。
到了目的地,收了前晚布下的鱼网,掂惦那厚实的重量,看看那些在网中跳跃挣扎的沙光鱼,喜悦之情总是难以言诉。这些沙光鱼,通常我们一家是很难吃完的,那么卖给小贩,赚些生活费就是个不错的选择。不过更令我期待的是它做成的美食,花式多样,口感爽嫩。
自古以来连云港当地人就有食用沙光鱼的传统,到了当代那更是一发不可收拾。当然,在炎热的夏天,还是沙光鱼汤的滋味最难忘怀。奶奶轻快的将沙光鱼去腮,把肚脏清洗干净,打开电饭锅,倒少量油后放入葱花,然后轻轻放入煎过的沙光鱼,盖上锅盖,闷过一会后倒进小碗。乳白色的汤汁配上浅绿色的葱花显得特别漂亮,更勾人的是那沁人心脾的香气,沙光鱼的鲜味混合着浅浅的葱花香,让人欲罢不能,一碗喝完还想要下一碗。
红烧沙光鱼则是提到沙光鱼美味里不得不说的另一位主角。与沙光鱼汤不同,红烧沙光鱼更偏向招待客人。金黄酥嫩的沙光鱼静静躺在盘里,赭色的酱汁浸没鱼肉,大块的辣椒香菜覆盖其上,将鲜香的鱼肉衬托的愈发诱人。看着漂亮,吃起来口味更是酥香,尤其是在静静的河海边,召集三两个朋友,一边谈天,一边吃鱼,那滋味,人间难得几回闻。
沙光鱼的魅力,不仅体现在其滋味的鲜美,更是在它独特的人文魅力。相信住在海边的老海州人一定对一句顺口溜耳熟能详:“沙光一年一尺长,三年赶上老龙王。”其实这句顺口溜可是很有来历的。传说因沙光鱼长得特快,所以它也就有了做龙王的野心,一次它与“碗口鲳”在一起说话,无意中泄漏了心中的秘密,他对“鲳鱼”说:“我一年一托长,十年不死,就去吃老龙王。” “鲳鱼”为了讨好龙王,就把沙光鱼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龙王,龙王听之大怒说:“好啊!它肯长是不?我叫它一年一脱胎。”就这样沙光鱼每年都要脱一次胎,故它永远也称不了霸。没想到这呆呆的沙光鱼竟有如此之野心,于是再看沙光鱼之时,让人不禁捧腹大笑,顿生亲近之感。
伴着纯朴的沿海风情,我慢慢长大,盐场人民身体里流淌的血脉,让我倍感亲切,而沙光鱼,更让我对这方热土充满了深深的眷恋之情。每当看到与沙光鱼有关的物品,我都会想起那个年代的河海、那个年代的友人,以及那个年代的爷爷奶奶。他们像是一根线,而沙光鱼就是纽带,将我们这一代人与上一代人紧紧地、紧紧地联系在一起。
想到这里,我不禁微笑满面,并在小贩讶异的目光下买了两斤沙光鱼,迎着清晨和煦的微风,缓步走去……